医院,是一个奇妙的地方,它是一个起点,也是一个终点。在这一来一回之间,它犹如一格时光机,记录着世间人情冷暖。有人说,医院往往比婚礼殿堂见证了更多温情,它的墙壁也比教堂听到更多祈祷。或许因为医院连接着生死,所以在这里最容易想明白,这世间除了生死,哪一桩不是小事。
工作这些年,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事情,有些能理解,却也忍不住喟叹。
记忆中,最深刻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妻。那是一位古稀之年的爷爷,入院的时候就已经说不了话了,但是能听见我们说话,也能对我们的话做出反应,陪同爷爷一起来的,是他的老伴。刚进病房时我们就发现奶奶总是喜欢拉着爷爷的手,给爷爷讲当年两个人一起的趣事。我们在病房护理之余,会听到奶奶说:“老头子,你还记得吗?当年我刚嫁给你,和你一起来到武汉,有一天我们吵架了,我一气之下就拎着包出去买东西,结果出去没一会儿就发现我迷路了,武汉这么大,我只认识你啊,结果你还和我吵架,一转身,就看到你在我身后,还在那笑说,迷路了吧,你都绕着这走了三圈了……老头子,你赶快好起来啊,武汉的路我这辈子一直记不清,每次出门你都牵着我的手,说怕我丢了,现在你在医院躺着,我出门如果再迷路怎么办呀?”我们听着奶奶的话,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爱情。
我们每天精心护理着这位病人,仔细观察体征的变化,只希望他早日康复!奶奶有时候看着我们,还会对爷爷说:“你看看这些小朋友这么关心你,你得好好谢谢她们呀,赶紧好起来给她们送一个大锦旗……”我们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,觉得奶奶真的很可爱。只是天不遂人愿,病人的病情还是一再恶化,没多久就离开了。爷爷走的那天早上,奶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,一直拉着爷爷的手说:“老头子,你起来看看啊,你怎么这么久不和我说话,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。老头子,我想买件衣服,你要赶紧好起来陪我去啊,我一个人,会迷路的……”在监护仪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,奶奶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。
医院,是集合了世间大部分苦痛的地方。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,在这里工作,我们更是见证了一次次的分别。万丈红尘里,分离无法避免,很多时候,我们甚至不知道哪一次就是永别,只愿在相聚的时候,极尽欢愉,在离别之后,也有温暖的记忆能永留心间。